卷一 章一 祸起江南风雨时 (1/3)

那所有的一切，似乎仍浮现在他那双深邃却又透着稚气的眼眸间，可下一瞬，便如同断线的纸鸢般，猝然而逝。

曾经繁华的街巷，早已没了往些时日的热闹和喧嚣，就连前阵子勉强开张的几家铺子，也不见了踪迹。沿街乞讨的人，好像，变得更多了。三三两两的推搡着，拥挤在臭气熏天的巷尾；拥挤在，那片，始终见不到阳光的屋檐下，衣不蔽体，食不果腹，为了生存，苦苦挣扎着。

似乎，只有官府施粥的铺子是开着的，方才城中几位地主老爷家的摊子却是已经悄悄的撤去，打道回府。

“都老老实实的排好队，领好自己的那份，不得贪多，不得抢夺”铺前的差役凶神恶煞的看着面前那干脏乱的乞人，捏着自己的鼻子，恶狠狠的说着。

“真是作贱自己的营生”背后，掌勺的厨子暗自嘀咕着，却很快将一勺几乎看不见米粒的汤水舀进面前那破旧的瓷碗当中，不耐烦的挥挥手，让人赶紧离开。

“官爷，行行好吧”那人看了看碗中清澈见底的米汤，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无奈，小声哀求道“小人家中，有妻儿老小，这……这一碗粥，着实是有些不够，可否……可否”

厨子有些戏谑般的看着这乞人，阴恻恻的笑道

“可是想要碗浓稠些许的清粥？”他扬了扬手中的木瓢，双目间带着得意的神色。

“这……不知官爷，官爷可是能为小人换上一换？”乞人的眼中透着一丝希翼。

“行，给你换上”厨子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浓郁，他缓缓将木瓢伸进桶内，舀起，还算是浓稠的清粥，在乞人的眼前晃了晃。

“谢谢官爷，谢谢官爷”乞人面色激动，捧着那旧瓷碗的手，有些微微的颤抖。

“哎，别急”厨子笑了笑，那只臃肿的手掌“轻轻”夺过乞人手中的破碗，一点不剩的倒回到桶中。“粥嘛，能有，不过你得先有这个”他比了比手上的动作，示意那乞人通点打理些钱财，便才会将这粥教还予他。

“这……这官爷”乞人的脸上多了些着急的神色，眼睁睁的看着那碗中的粥汤一滴滴的落个干净，却又无计可施。

“官爷，官爷！万万不可啊！我家中老小全凭这一碗清粥度日啊！”乞人拼命的哀求着，“我不要那粥了，不要那粥了！求官爷，求官爷行个好，求官爷行个好啊！”他跪坐在那块冰冷的石板上，重重的对着厨子磕着头。

“没有钱财？”厨子讥笑道“那这粥，便也只能如此了”他将瓢内的清粥又放了回去，丝毫未有理会，便把那破碗扔还到乞人身前，目光确实突然凶狠了起来。

“将军说过，施粥行善，救济百姓，如今这梁兵困城数月不见援军，前些时日又截断了运河”他粗糙的嗓音缓缓传到四周每个人的耳中，“若是”他笑了一笑，“若是有贪心不足，欲妄加讨要者，免去其份额一日”

话罢，他的目光并未在那乞人身上停留些许，哪怕，那乞人，已经被青石板磕破了头，鲜血淋漓。可他痛苦的哀求，却似乎未起到半分用处，不待厨子开口，摊旁的几名差役便将他架了起来，连带那口破瓷碗，一同扔了出去。

那声脆响后，破旧的瓷碗化作了一块又一块不起眼的碎瓷片，四散开来。没有人上前，也没有人，哪怕替他说上一句求情的话。每个人，都冷眼旁观着，一个人甚至一家人的死活，却似乎远远比不上，那碗清澈见底的稀粥，比不上，碗中那屈指可数的米粒。

乞人跪坐在冰冷的街头，那失魂落魄的眼中，带着淡淡的绝望。他本就瘦弱不堪的身体，在这一刻，却仿佛苍老了更多。“对不起，对不起”他轻声呢喃着，微微俯身，拾起身旁的那块锋利的瓷片。

“对不起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