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冷雨入扉 (1/1)

风城连日的细雨，浩渺如烟霭般悠然而落，星点可数的雨飘摇着落入，点染着橙黄落叶的秋色。有些散漫的寒意，拨弄着微微泛黄的草叶，于中挺立的银杏，玩世不恭地垂吊着半树金黄。仍自青葱的近林，似乎毫不在意这细雨的披覆，隐约的雾弥漫于水韵芳郁的树林，石径深处。

白日窗外的烟雨，于暮色渐深时，兀的转为热烈。近于倾盆的秋雨，蚀肤的寒意，盈溢于中。

持伞走在雨中。沿着行道树与路灯拖曳出一路昏黄。雨扬扬洒洒地落满苍穹，缓步于疾步匆行的人群中，宛若与尘世隔了一段遥指可触的距离。细想起以往相似的场景，也一个人走在淋漓的雨中，持伞，却带着弃伞狂奔的冲动。年少轻狂的感觉，如雨重沐。已有积水的路上，雨点荡起一波波水晕，犹如人生中的无数个交集，缓缓扩散重叠后，又迅速地消逝，淡忘了一季又一季的悲欢离合。而不至于在阴雨天阴郁，只因正负叠加后，温暖含蓄地占了上峰。

少年喜雨，不知是因为时可冰冷时可热烈的善变，还是沉静自若，不为外物左右的秉性。喜欢下雨天趴在窗口看雨，少年时候，心无忧，雨亦无忧。雨入裳湿寒，却作不出什么忧思之赋，只望着雨入沃野，便点染初成片的生机。似乎透明的雨，化作绿色的汁液，充盈着别堪一念的美意。更常留恋在绵绵细雨中，俯身向那新长的青野，使劲嗅着春来的味道。或是在春末，于落花烟雨中，寻那春去颀长的身影。成长无以避免的忧惧，一成不变的，是对雨的喜爱。愈是落寞寡欢，愈是怀念冷雨卓著，静静地看着雨幕重坠，落入凡尘的一瞬痴狂。若能像雨一般，体验一次悬距落差的惊变，也就不会沉溺于琐事的忧怨了。

最是听不得夜雨击瓦的清越，轻易就失眠了。随意构想的幻境，却足以让自己一遍一遍地沉沦。愈是清醒就愈是迷醉，便忘了冷冷长夜，独自的无味。从雨中品咂出寥落的滋味，却从此不再畏惧孤寂，反乐于清闲自在。人说，喜物者，自惜也。喜雨，便如她偏爱幽冷一般。冰冷的表面，才更易拒绝沉湎于温暖，才能在纷繁俗尘中看清前路，是怎样的坎坷崎岖。

不再是花落伤情，冷雨弄忧的枉自嗟呀的踯躅，少了一份渴望关怀的悲悯，多了一份自我掌控的潇洒。所以也不必亦步亦趋地跟随者人群的涌流，自顾地漫步在一样不管不顾的雨中。遥想起初来时在雨中独自流泪的无助，更觉得成长的一步一步其实早已刻入心扉，所以才能总是越来越成熟而不是弱不禁风。因为在意的多了，才不再如以往般因为执念的人或事，轻易地欣喜若狂或心如死灰。

雨丝渐著，尘埃落定于温厚的大地，宛若纷尘逐碌的杂绪都随谩入的雨意没入心湖。骤然间心明如镜，却仍看不清往逝的年岁，是否清纯无畏，是否孤自黯然，又是否一路惶惑一路欣悦地走来，尔后恍然而笑，过去了的只能回味，唯有当下才能掌控于手。雨势略大了一些，手心便不自知地湿了，乍然细察，才发现伞心正有雨水下流。便是有伞的持护，淋湿了也在所难免。因此，又何必畏惧，在艰卓前路中偶有的迷失与颠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