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十二 (1/3)

咚。

咚。咚。

咚。咚。咚。

咚。咚。咚。咚。

在如梦似幻的黑暗中,不知何时起,开始回荡着沉闷的声音,逐渐将我拉回现实。

“唔……”

** 着睁开双眼,我却看见了一位,我绝对不想看见的人。

还是一身奇怪的打扮,眼前的男子,不下雨却穿着蓑衣,头上戴着斗笠。举起的右手似乎夹着什么东西,被他随意一甩后向我激射而来。

来不及反应,我连如何躲闪也无法思考,目睹着黑影袭来。

所幸它的目的地并非是我,而是我背后的树干。

咚。

黑影深深钉入巨大的树干,在我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。而我也终于看清了,这是何方神物。

只不过是一颗略显细长的石片。它就钉入了离我耳边不到半寸的位置。

不仅如此,被钉入树干的石片,并非只有这一块。

“这,这是!”

我不禁惊呼出声。

因为在我周围,尽是这种石片。密密麻麻地围绕着我,连数都数不清。仿佛自己置身于怪异的祭坛中心,被簇拥在诡异的纹络之中。

几乎每一寸肌肤都贴着一块相似的石片。可以想象,若是斗笠男丢的再偏一寸,石片刺入的就不再是树干,而是我的身体。

鲜血淋漓地画面掠过我的头脑,令我汗毛倒竖。

“哟,小子,你醒了,比我预计的要早那么一点嘛。是在做什么特训吗,效果这么明显?想偷偷阴我一把,对不对。咔咔咔,那时场面一定很** 。”

在寂静的夜中,突兀地响起的男子的声音,及时地唤回了我的思绪。在我面前,离我不远处的地方,有着一位身披蓑衣,头戴斗笠的男子。

是位熟人,所以声音虽然突兀,但并不陌生。

等开头那阵从迷梦中带来的昏沉感褪去,我总算可以清醒地理解,当下发生了什么。

“喂,你绑架了我,是为了威胁英吗。”

“哦呀哦呀,这种咄咄逼人的口气,可真是吓死我啦。”

斗笠男不急不躁地鼓起掌来,空荡的掌声回荡在林间。

“你现在的眼神真可怕。明知道在你面前的,可是绑架你的暴徒哦。居然拿得出这种气势,真是不能不称赞你呢。你很有胆识嘛,小子。这点值得肯定。

不过除此之外嘛……”

斗笠男顿了一顿,抬手猛地一扬,三道黑影疾驰而来。转瞬之间,又是三片石片,被钉进了身后的树干上。

哪怕我现在一直盯着斗笠男的一举一动,却依然无法捕捉到,他刚才的动作,更别说做出回避的行为。连意识到下一次攻击的方位都做不到。反应慢了不止一拍。

“明白了吗,根本不值一提。”

距离着斗笠男足足有数米远,我恍惚间似是看见了他的笑脸。惊悚而邪恶,只显露半分,便又藏进了不为人知的阴影背后,仅以斗笠示人。

现在我才反应过来,除了那顶斗笠,那件蓑衣,我对他几乎一无所知。面容也好,体型也好,全部被他死死地掩盖在伪装之下。那层最外的服装,像是他的伪装,像蛇的斑纹一样,牢牢地保护着他。

我不寒而栗。

“这是第三次见面了吧,再不好好打声招呼,也实在说不过去。虽然前面两次都不太友好。说起来,山崖上那次也能算吗?搞不太清楚。”

依靠着另一棵树的斗笠男,朝我挥了挥手。

“嘛,不管怎么说,事不过三。这次你至少不会比上两次还惨就是了。毕竟我的目标也不是你。我可是很友善的哦,至少对于无关人士而言。”

“骗人的技巧再练练吧,我可不相信你说的话。”

面对斗笠男的发言,我毫不客气地回击。

“会对别人丢出炸弹与飞刀的家伙,谈起自己,居然用‘友善’这种名词?尽是些胡言乱语。像这样子绑架别人,恐怕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。

在受害人面前自我标榜,尽是些三流刺客的小手段……”

破空声再次响起,这次是两片石片袭来。而且都离我的躯体更近三分。其中一枚,就在我的脖颈向右几毫米的位置。

不以言语,而是以武力,直接打断我的讥讽。

“嗯?怎么啦,继续也无妨,只是你要小心一点自己的位置而已。随时会有石片飞来哦,被打中可就太糟糕啦。希望你躲得开呢,哦,你瞧我都忘记了,不给你松绑,怎么躲得来呢。”

斗笠男诉说着一触即破的谎言,毫不在乎自己不久之前夸下的海口,言明自己“十分友善”。

“我可没有瞄准你,要记仇可别记在我头上。不假思索,随便丢出的石子,不小心碰到了别人,真要如此,责任也不尽在我呀。”

斗笠男将手里的石片抛起又接住。

“切。”

我稍稍压下自己的火气。与比自己强大数十倍的敌人硬碰硬,实在是不理智。现在的我并非一心求死的莽夫,像刚才那样同斗笠男斗气,最后吃亏的只能是自己。甚至可能会损害到英。

面对如此敌手,我心急如焚。原本英就在他手上吃过大亏,甚至连自己的佩刀都被夺走一把。双刀刀客,只能使单刀,原本的实力一定会受损。而现在连自己都落到了斗笠男手里,简直不利到极致。

该怎么办?该怎么办?

明明身处森林,当下又正值夜晚,我却觉得身上燥热的快要燃烧。与之相反的是,心中十分冰冷。

根本无法逃脱,被缚在巨木上的我,稍有妄动,后果便不堪设想。

“怎么了,小子,再多挣扎一会儿嘛。一下子就冷静下来,多无聊啊。”

斗笠男不满地叫嚣着,手上功夫不停。倏忽间,又是一道黑影从他的手中爆射而出。咚。一块石片钉在了我的身体旁。

“尖叫着向本人求饶,愤怒着对本人唾骂,或者像刚才一样,和本人随意聊上几句嘛。

小子,你这样当一个闷葫芦,还怎么推进事件啊。”

“咔咔”地怪笑了两声,斗笠男把玩着手中简陋的石片飞刀,背靠着一颗大树,急不可耐地为我出谋划策。

“快点决定呀,小子。多少做点什么。本人特别开恩,准许你在事后宣扬这段刀客间的生死搏杀,遵守规则,决定让你活下来。并且让你清醒着与本人对峙。本人可不是为了看你在这儿发呆来着。

至少了解了解这场仇杀的缘由,知道一下故事背景啊。我都这么明说了,你可不能不给我这个机会吹嘘一番啊,毕竟时间有限,一会儿,可就没这个机会了。”

破空声再至。我已经不再去数到底有多少石片袭来,而是死死地盯着斗笠男。不急于取我性命,戏弄着待宰的羔羊,这个男人的性格相当差劲。

“……一会儿……是指什么。”

“哎呀哎呀,这才对嘛。”

那顶斗笠上下摆动。

“‘天助自助者’,小子你还是挺识相的。倒是省去了本人不少功夫。”

迎着我的视线,斗笠男“咔咔咔”地发出难听的笑声。简直像是把石子丢进嗓子眼,泡在口水中磨牙一般。他怪笑着解释道。

“自然是等那位小姑娘前来赴约咯。等我俩分出个胜负,差不多就是‘一会儿’了吧。不过也用不了多少时间,黎明前就可以解决吧。咔咔。”

“赴约?……这就是你之前那封信的内容……吗。”

和英相约,于此决斗。

“不错,正是如此。为表诚意,本人特意用上了敬语,以及郑重的邀请。能在临死前受到‘天下名剑士’如此礼遇,想必任何一位剑士都会含笑九泉的吧。

还得多谢你小子,替本人跑一趟呢。算是维护住了本人,高深莫测的人物形象吧。咔咔咔。”

缓缓平举右手,斗笠男食指指着我,脸上的笑容刺目而惊心。

“恐怕你要失望了呢。英她,根本就看不下去你那封信,随手就丢进了火里,化作飞灰了。这个晚上,你怕是要与孤单作伴了。

“啊?这样吗?真是失算。一招妙棋,结果变成了死棋了,真是令我意外。随手就丢进火里了啊,本人原来这么不受人待见吗。”

挠了挠头,做出一脸苦脑的样子。斗笠男打了个响指,再度露出笑容。

“不过嘛,不是还有你吗。用你作饵,那位美丽的小姑娘,恐怕也不至于抛下你小子,一溜烟就逃得没影儿吧。随手下的一只暗子,没想到竟然成了我手上的王牌。真的要仰仗观音大佛的慈悲呢。

功劳也有你的一份,小子。”

又是一阵频繁出场到过了头的古怪笑声。简直像是为了刻意凸显自己的人物形象,特意重复使用的老旧台词。说实话,已经从开始时摄人心魄的特色,转变成了绝对的败笔。

哪怕第一次听见时,它显得无比具有压迫力。这么多次下来,我也已经开始习惯这种无聊的恐吓。

“一直这么笑,嗓子不疼吗。而且吓人的把戏,贵精不贵多。重复使用,可是会贬值的啊。”

我颇为冷静地吐了个槽。

“原来如此,已经吓不到人了吗,小子。

这倒是本人的疏忽。平常这种笑声,听到的人都只有一口气,听完也就死了。现在却给了你这种待遇,效果反而大打折扣呢。确实啊,再怎么精彩的演出,看了十遍,也就会厌烦吧。何况本人的手段并不怎么高明。

哎呀哎呀,怠慢了你呢。”

斗笠男摇了摇头,双手幅度夸张无比,右手置于腹部,左手收置后背,向我微微欠身。

“真是十分抱歉。”

毫无诚意,不包含一丝真心。平淡的口吻,像是在说一件无足挂齿的小事。可以如此不动声色地编织谎言,却故意做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奇异举止。根本分不清,他是有意还是无意。谎言的真实性,也因此左右摇摆。

接着又是,熟悉的飞刀环节。

这次我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右手。勉强能够看清,也是因为他的双手与众不同。头戴斗笠,身披蓑衣的危险人物的双手,紧紧地缠裹着白色的布条。

从手指,到手掌,蔓延过手腕,包裹住前臂,一直延伸到蓑衣下露出的肩膀部位。之后的皮肤被隐藏在蓑衣里黑色衣物下,不知是否同他的手臂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