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六章 斗乐（4） (1/1)
“以何为题？”宋子君淡问。若是谱曲自然需由考官出题，但是那初在金久久不言，她只得出口相问。
“若我们出题，不免说我们以主欺客，也难免有作弊嫌疑。不若由苏小公子出题。”齐儿妖妖娆娆地声音自纱帐后传来，听在宋子君的耳里只觉得浑身发麻，鸡皮疙瘩掉了一地。
萧书彦却不以为然，谱曲并非作诗，需应景应时。任何一首曲子都可被冠上任一名目。
“齐儿姑娘远道而来，不若便题《初见欢》？”宋子君道。
“好，那便《初见欢》”齐儿倒是爽快，点头道。出什么题，对她来说并不重要，输赢也不重要，重要的是她见到他了，更见到她了。而且，若计划中进行，这一局，她是一定要输的。
宣布第二局开始，便有侍婢装扮的两名女子分别为宋子君和齐儿姑娘送上了笔墨纸砚，并侍立一旁静候研磨。这不是萧书苓第一次见宋子君执笔，却是在爱上她以后的第一次。他自己也许不觉自己对她多了一些关注，因着这一些关注，他的身子微微向她那边倾斜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每一个落笔，而她却仿似不觉，那样安静的写下每一个调，时而眉头微蹙，时而展颜轻落笔轻快。
萧书彦看着他们浓情蜜意的样子，不由心里微泛酸，却也不知道所以然。只好摇着扇子百无聊懒的四处张望。看着那纱帐后娉婷的女子时，不由露出一股好整以暇的笑容，这样样精通的名气果然是作弊得来的。只道她们早已熟记曲谱，不想竟然这样光明正大。那位侍女倒是忙碌，不止要替她研磨，更要替她作曲，当真不容易。只怪她资质平庸，若不然恐怕现在执笔的就应该是她了吧。也不知这位齐儿姑娘容貌如何，不知真如盛传的一样。
萧书彦本是要揭穿他们，但见宋子君信誓旦旦的样子，便有了看好戏的念头。当下沉默不语，只是定定地看着纱帐，似要将纱帐穿透般。也不知是他的眼神太过炙热，齐儿终于感受到异样的注视，抬起头来，刚好撞上萧书彦那似笑非笑的神情，不由心里一咯噔，脸微红。却见他没有要揭穿自己的样子，便低下头去，却就此搁笔，不再写下去。
这边宋子君也搁了笔，将曲交给身旁的侍女传给初在金。饶是初在金那样为琴棋书画包围着长大的人，见宋子君的字时也不由微赞。虽是蝇头小楷，可是这每一笔一划都透着某种霸道。初在金一怔，这位苏小公子，看着也不过十六七岁，而且脸上阴柔之气更盛，为何字里竟然透着些许霸气。再看他的曲子，更是让人心跳加速。此曲若是弹出来……
“好，好曲。”初在金毫不吝啬的大赞。对于他的赞扬萧书苓早在宋子君落下最后一个宫调时却早已猜到。此时听他说出来，不由心里更加高兴。
“不知苏小公子可否为我等演奏这首曲子？”初在金的语气变得有些缓和。不再像先前那样生硬，看得出来他也是一位好乐之人，只不过不知擅长何种乐器。
宋子君回头看看萧书苓，见他含笑向自己点头，心下了然，笑道：“可以。”她并没有要回那曲谱，稍端正了身子，纤指抚琴，曲音婉转。虽题为《初见欢》，而曲音缭绕间，更多的是初见时的尴尬，不满，纠结。若她初见萧书苓时，他一把长剑侍立在她身前，救她护她；尴尬时，他扮作侍卫捉弄她，让她纠结在情感与理智之间；而如今……宫调收音，那样恰到好处，她对他的爱已覆水难收，浓情蜜意。
这是为他而做的曲子，那样擅长韵律的他又何曾不懂。她的每一个音符都在提醒着自己与她相见时的每一点一滴，在东疆的那片百花丛中，在自己身处险境时，在化身侍卫时，在得知自己便是皇上时。那些曾一度被他忽视的画面，她的音符都让他一一回想起来。这一刻，他柔情刻骨。纵然爱又何防，他只爱她一人，只在她面前心软便可。
宋子君并不知道自己这一曲竟让萧书苓的心里起了这样大的波澜。在她的心里，早以为萧书苓爱上了自己，若不然为何夜夜陪着她，为何每日都与她漫步在卵石小路上，为何愿意陪她看花种草，为何愿意与她在树下手谈？虽然也许他分给她的爱只有那么一点点，但是，对她来说，这也是爱，能拥有他这样的爱就足够了。
一曲毕，萧书彦眼中出现的仍是那个小小的女孩，挺着肚子将一瓢水递到他面前，稚声稚气地说：“茶碗昨天让我打碎了，家里只有这个，不要嫌弃。”又是那个小小的女孩，伸出自己细小的胳膊递到狼嘴边，哭着说：“不要吃他，你吃我吧。”又是那样小小女孩坐在百花丛中一遍又一遍的吹着一首相同的曲子，那样青涩的曲调，却那样专注。还是那个小小的女孩，站在小小的他的身边，只到他的肩膀，抓着他的手说：“那你可要回来找我呀。”
十年后他去找她了，可是，那里再也没有她。他找遍了所有名山大川，山城华市，都找不到她。住在东疆荒地的女孩，她能跑到哪里去？
萧书彦心里一暗，摇着扇的手一顿，眼眶微湿。
“我认输。”纱帐后齐儿突然出声。这样的曲子即便是作弊也是赢不了的。此时的齐儿是那样的纠结，她的计划，这局一定要输才可以见到她一直以来想要见的人，可是，输给宋子君却是那样不甘心。然而，事实上，她仍是输了，虽然那样不甘愿，却仍在计划中。初在金对此颇不以为意，只要她听话，他便为她铺路，大家互利互惠。
她那一声也将萧书彦的思绪引了回来，回望宋子君时，眼里多了一份异样，好别致的琴音。好一曲《初见欢》。最后一调那样温婉足以说明她此时在情意中。
“第二局，苏公子胜。第三局，开始！”初在金再次宣布。